印刷成本激增、流媒体订阅流失风险加剧，关税风波影响美国出版与娱乐业｜文化周报

界面新闻记者 | 实习记者庄佳怡记者张友发
界面新闻编辑 | 张友发

这个周日，“文化周报”继续向你汇总呈现最近国外文艺圈、出版界、书店业值得了解的大事小情。本周，我们关注特朗普关税战对美国出版和娱乐业的影响、美国作家和媒体对人工智能的版权诉讼进展、《了不起的盖茨比》出版百年、Netflix口碑剧集《爱、死亡和机器人》新一季即将上映。

01 关税风波影响美国出版与娱乐业

在唐纳德·特朗普向全球发动关税战后，影响逐渐蔓延到美国的出版和娱乐行业。

美国出版商将因关税面临更高的成本。据《华尔街日报》报道，美国出版业早已全球化，许多图书印刷机都在海外制造，依赖进口零部件才能正常运转。除此之外，美国许多含有插画的需要彩色印刷的书籍，包括烹饪书和儿童读物等，此前大多是在中国印刷后再被运输到美国，这是因为中国油墨和纸张更便宜，印刷成本也更低。如今这些优势将被关税抵消，同时燃油税的提高也会抬升书籍运输成本。如果对中国商品征收高额关税，出版业将只能提高这些书籍的价格，成本最终被转移到读者身上。

对美国本土是否有足够产能接手目前在中国印刷的书籍，美国印刷商和出版商之间存在分歧。据《出版商周刊》（美国出版行业杂志）报道，美国出版商们认为对于某些书籍，包括《圣经》，中国印刷商仍然没有真正的竞争对手。美国生产豪华精装版书籍的能力也有限，而精装版书籍在如今的浪漫小说热潮中尤其受欢迎。

而美国的印刷商们则坚称其产能有所提升，并愿意与出版商合作，寻找在美国以可承受的价格生产图书的方法。

对于北美文娱行业，关税并不直接产生影响，影视行业也不像耐克或丰田那样依赖进口商品，但关税影响、经济衰退担忧和整体市场动荡将产生深远的二阶和三阶效应。

北美娱乐巨头大多涉足广告业务，在经济衰退期，广告预算是首先被削减的项目之一。《好莱坞报道》认为，这场动荡的时机对娱乐行业来说再糟糕不过，因为各大电视网络和流媒体公司将在未来几周开始与广告商进行预付谈判。

在经济前景动荡的时期，流媒体业务也有可能受益。在人们压缩支出时，Netflix和Disney+等流媒体服务能够带来极具吸引力的价值，因为人们用合理的价格就可以享受无尽的娱乐，这在新冠疫情时期得到了印证。

但这也存在风险，流媒体服务取消订阅同样容易。在客户流失率已经很高的环境下，经济衰退可能会加剧流媒体订阅流失，让留住现有用户变得更加困难，因为用户们可能每个月都会为寻找新内容而频繁更换订阅。

人们还越来越担心特朗普政府宣扬的保护主义价值观，将使大型电影公司和流媒体放弃在海外制作内容。早在一月份，英国电影协会主席杰伊·亨特(Jay Hunt)就表示，自己对“好莱坞周围一些极具保护主义色彩的言论”感到不安。

据《Deadline Hollywood》报道，好莱坞正在研究一种解决方案，试图将中等成本的电影制作带回这座城市。该计划包括减少“繁重的法规和许可”以及“不必要的费用和不一致的安全要求”。

关税还在影响好莱坞的海外市场。近期有记者询问美国对华加征关税一事是否会影响到美国电影进口时，国家电影局发言人表示，“我们将遵循市场规律，尊重观众选择，适度减少美国影片进口数量。”

尽管近年来国产片在中国的表现优于好莱坞进口影片，但中国仍是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电影市场，这一市场减少引进美国电影对好莱坞将是沉重的打击，据彭博社报道，华特迪士尼公司、派拉蒙全球和华纳兄弟探索公司的股价均出现暴跌。

据路透社报道，特朗普并没有急于为好莱坞辩护。当被问及该限制时，特朗普说：“我想我听说过更糟糕的事情。”

02 美国作家和报社对OpenAI和微软的版权诉讼被合并审理

据报道，针对OpenAI和微软的12起美国版权案件已在纽约合并审理。

塔那西斯·科茨(Ta-Nehisi Coates)、迈克尔·夏邦(Michael Chabon)、朱诺·迪亚兹(Junot Díaz) 和喜剧演员莎拉·西尔弗曼(Sarah Silverman) 等著名作家在加州提起的案件将被转移到纽约，并与《纽约时报》等新闻媒体以及约翰·格里森姆(John Grisham)、乔治·桑德斯(George Saunders)、乔纳森·弗兰岑(Jonathan Franzen)和朱迪·皮考特(Jodi Picoult)等其他作家提起的案件合并审理。

美国跨地区诉讼司法小组周四发布的移交令称，集中审理案件将“使得一名法官能够协调调查、简化审前程序并消除不一致的裁决”。

大多数诉讼的原告反对合并审理，认为案件之间差距太大。但移交令指出，这些案件“存在一些共同的事实问题，包括指控OpenAI和微软未经同意或补偿，使用受版权保护的作品来训练其大型语言模型……这些模型构成了被告AIGC产品的基础”。

科技公司辩称使用受版权保护的作品来训练AI符合“合理使用”原则，即允许在某些情况下，未经授权使用受版权保护的作品。据路透社报道，OpenAI发言人表示：“我们乐意看到这一进展，并期待在法庭上明确表示，我们的模型是在合理使用并支持创新的情况下，基于公开数据进行训练的。”

代表《每日新闻》的律师史蒂文·利伯曼(Steven Lieberman)则表示，期待“继续在纽约证明微软和OpenAI犯下了大规模窃取《时代》和《每日新闻》数百万篇作品的罪行”。

AI对出版社和新闻行业的颠覆还在深化。《纽约客》近日反思了AI对新闻业带来的影响，认为AI“已在需求和供给两方面颠覆我们创作、传播和消费新闻的方式”。

如今谷歌可以向用户展示“AI概览”，该概览会从新闻报道中提取信息，并附上来源链接《纽约客》的文章总结道，AI是一项将内容和形式分离的技术，可以吸收一种形式的信息，在很大程度上掌握其含义，然后将相同的信息倾注到另一种形式中。在这个过程中，信息仿佛被液化了，以便更好地流动。

在新闻消费端，简单程式化的内容——体育赛事回顾、天气预报和标题党（clickbait）正被AI接管。但如果读者对细节感兴趣，可能不会对概述感到满意。从更广泛的意义上看，大量的平行报道使读者能从AI得到全面的细节，无需挨个访问新闻网站。

在新闻生产端，AI正在新闻编辑室内开辟新的可能性。《纽约时报》AI项目编辑总监扎克·西沃德(Zach Seward)认为，AI能帮助记者更好处理“涉及数万页杂乱无章的文件、数百小时的视频或每一份联邦法院文件的调查”。但西沃德表示记者仍然会主导报道，以确保新闻仍是可靠的事实来源。

硬币的另一面是残酷的。谷歌的AI概览功能正在架空新闻网站，用户通过TikTok消费AI生成内容渐成常态，“新闻可能会被掏空，我们可能只剩下AI总结的通讯报道和Substacks（美国Newsletter平台，被称为“美版公众号”）。”

目前，AI新闻的质量参差不齐且不一定准确，这保护着成熟的新闻机构。然而，许多AI领域的人士认为，这项技术的进步速度远超人们的想象。如果这是正确的，它并不意味着人类记者的终结，但至少意味着AI记者的到来。而《纽约客》认为，“AI可以改进新闻，前提是不会在这个过程中毁掉它。”

03 《了不起的盖茨比》出版百年

2025年4月10日是《了不起的盖茨比》出版百年纪念日，该书作者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F. Scott Fitzgerald)的外孙女埃莉诺·拉纳汉（Eleanor Lanahan）回忆了这本书的创作背景和自己的家庭故事。

拉纳汉从未见过外祖父和外祖母泽尔达(Zelda Fitzgerald)，其回忆多从其母亲的视角出发。

据拉纳汉的讲述，菲茨杰拉德开始创作《了不起的盖茨比》时，已经创作两部极具自传性质的小说。1923年，他写信给斯克里布纳出版社的编辑马克斯韦尔·珀金斯(Maxwell Perkins)，希望自己的第三部小说有所不同。 “我想写一些新的东西——一些非凡、优美、简洁、结构精妙的东西。”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菲茨杰拉德以及家人和朋友的经历是这本书的核心。书中黛西分娩后说："我很高兴是个女孩。我希望她是个傻瓜——在这个世界上，女孩最好的出路就是当个美丽的小傻瓜。"这与泽尔达1921年分娩麻醉苏醒后说的话惊人地相似："她多聪明——居然会打嗝。我希望她将来美丽又愚笨——当个美丽的小傻瓜。"

当然，拉纳汉认为自己的母亲绝非傻瓜，她被命名为弗朗西丝·斯科特·菲茨杰拉德（Frances Scott Fitzgerald），与自己的父亲同名。

斯科特（为了区分，用菲茨杰拉德称呼小说作家，用斯科特称呼作家的女儿）十几岁时一直回避谈论父亲，当时他的名声因酗酒而受损。随着《了不起的盖茨比》军供版（Armed Services Edition，一种便于携带的口袋平装本，在二战期间分发给十五万士兵）推出，又被纳入大学课堂，逐渐为人们所知，斯科特依旧刻意回避任何由此而来的荣耀，也从不鼓励拉纳汉读祖父的书。

直到后来，拉纳汉因自己对祖父母的一无所知令人尴尬，她读完了祖父的作品，却仍然无法解释人们喜爱《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所有原因，“它被改编成芭蕾舞剧和歌剧，它的象征符号被剖析，它的主题被阐释，但盖茨比依然永恒。他站在黑暗中，注视着海湾对面码头上的绿灯”。

英国《独立报》的评论员同样反思了《了不起的盖茨比》在当代的象征意义。该评论员称，现在，在伦敦，可以体验身临其境的盖茨比体验（那是一个“充满炽热节奏、私酒和纯粹爵士时代自我放纵的世界”），或者在伦敦大剧院观看根据小说改编的演出，参与小说主题的密室逃脱、融入盖茨比元素的鸡尾酒单。但我们似乎已经“忘记了真正的《了不起的盖茨比》”。

这本书出版于1925年，狂欢至少在美国一直持续到1929年华尔街崩盘。小说几乎没有预测到股市崩盘或随后长达十年的经济衰退，然而其中狂热的气氛却让人感觉暴风雨即将来临。“《了不起的盖茨比》坚定地处于世界末日之前，这正是菲茨杰拉德的天赋，他能实时捕捉孕育着毁灭力量的瞬间。”

一百年后，小说的寓言依旧具有强大的影响力。《独立报》如此写道——当我们戴上3D眼镜，爵士乐小号突然出现在视野中时，当我们花费100英镑，去参加由拿着最低工资、眼神呆滞的演员组成的主题地下酒吧时，当我们选择用“粗心大意”来形容当前的亿万富翁寡头政治时，小说的影响力依然存在。

在菲茨杰拉德向世界阐释了他的愿景之后，它仍然在发出警告。饥荒必然会跟随盛宴，过剩之后必然是短缺，咆哮的二十年代之后即是大萧条。